大映電視劇在1970-1980年代以過山車般戲劇性的多部爆款電視劇在日本引起收視狂潮,而「赤色系列」 是大映在當時最具國民性的代表作,也是唯一可以和田宮二郎(1935-1978)主演的「白色系列」相抗衡的劇集。
當《朝日新聞》在做「如今最想重溫哪部大映電視劇」 的民調時,引起絕大多數讀者熱烈投票的,是三浦友和與山口百惠這對黃金搭檔出演的《血疑/赤い疑惑》(1975)、《紅的沖擊/赤い衝撃》(1976)等 「赤色系列」 劇集。
其中,三浦友和憑借其可靠真誠的角色形象引領收視熱潮。
值此三浦友和出道53年之際,邀請他回顧了拍攝《血疑》幕后的趣事以及他不為人知的演員生涯。
【黃金搭檔的誕生】
我十幾歲時的夢想是成為音樂人。忌野清志郎是我的高中同窗,我常在他身旁敲敲邦戈鼓。
一次,樂隊的經紀人對我說: 「你還是更適合做別的」,并介紹了我現在的事務所,這成了我成為演員的契機。
1972年,我憑借宇津井健(1931-2014)主演的大映動作劇《秘密部隊/シークレット部隊》(1972)正式出道。
該劇的制作人是後來打造 「赤色系列」 的野添和子女士,我藝名中的 「友和」 的 「和」 字便是她所贈。
左起:宇津井健、山口百惠、三浦友和不過,當時從未學過表演的我,在演藝圈初出茅廬時,對演員這份職業并無太大的熱情。
那時已徹底放棄音樂夢想,對表演也是可離可棄,甚至心生去意。
轉折發生在1974年。
我與山口百惠共同出演的格力高廣告被西河克己(1918-2010)導演看中,接著我出演了電影《伊豆的舞女/伊豆の踴子》(1974),飾演與山口百惠扮演的舞女相戀的即將就讀東京某高等學校的學生。
電影于當年年底上映,我混在普通觀眾中,在電影院二樓的座位看了試映。
看著大銀幕上的自己,那種奇妙和感動涌上心頭,同時還能直接感受到觀眾的反應,我心想,啊,這份工作必須好好干,這也成了我熱愛這份工作的起點。
電影《伊豆的舞女》大獲成功后,次年,我被電視台選中在《血疑》中擔任山口百惠的戀人。
這也是當時繼我在廣告、電影之后,再次在電視劇中與她合作。
《血疑》當時的最高收視率達30.9%,之后,自然我和她成為「赤色系列」的招牌。
【山口百惠在《血疑》的拍攝現場】
《血疑》的制作人野添先生采用根據觀眾的反應和收視效果來推進劇本的編創,就連導演降旗康男(1934-2019)也不清楚整個劇情的發展,演員們只能在未知后續的情況下進行表演。
三浦友和和山口百惠在電視劇《紅的沖擊》(1976)發布會上拍攝周期方面,如今的電視劇一季通常為3個月、10集左右,而當時則為兩季,完整拍攝26集。
若反響熱烈,集數還可能增加,《血疑》最終達到了29集。
為趕上播出進度,工作人員分為A、B兩組同時拍攝,但演員們沒有分身之術卻要獨自應對高強度的連軸轉工作。
當時,作為歌手的山口百惠過著被嚴格的時間表支配著的作息生活,剛剛完成電視劇的現場拍攝,她立馬就要趕到實況轉播的電視節目中演唱或是進錄音棚或是到攝影棚拍照。
就連我和她在拍攝現場拍完一場戲后,只要導演喊‘停’,她就被唱片公司的工作人員直接帶走;有的時候她拍完了還跟我打個招呼才走。
不僅是她,那個時代其他的樂壇偶像也都在經歷這樣的流程,反正每天的工作強度都是滿滿的。
當然我也同樣一邊兼顧其他工作一邊忙于拍攝,完全沒有時間在家看電視了,而且當時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的家用錄像設備。
說實話,我其實從未通過電視台的播放看過自己出演的 「赤色系列」,一次都沒有看過。
《血疑》在1976年4月迎來了最終回,同年11月,《紅的沖擊》開始播出。
老實說,我當時心想又要開始沒日沒夜的拍攝了。
雖然聽起來有點冷漠,但現實的情況是,我沒有余暇去對每一部作品傾注太多情感。
要準確表達大映電視劇的獨特性是很困難的,但要勉強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就是「接地氣」吧。
那真是一段如暴風雨般的日子——因為除了忙還是忙,完全沒有時間思考其他的,但那段時光卻一直是我最難忘的時光,也許那是我的青春吧。
【粉絲們抵制公司「強拆」情侶組合】
在松田優作(1949-1989)、萩原健一(1950-2019)備受矚目的年代,像我這種類型的演員并不是很多。
由于《伊豆的舞女》的反應良好,我22歲之后就參演了許多電影重新改編的文藝作品。
松田優作在當時舉辦我的演唱會時,我會發現每次的演唱場地規模逐漸擴大,這讓我切實感受到自己人氣在穩步上升。
然而,長期被冠以山口百惠「搭檔」 的稱號,我心里確實有些不是滋味。
這時我們的「情侶組合」遭到經紀公司的「強拆」———不能繼續在一部電影中出演情侶。
她被安排和南條豐拍攝的《伊甸園之海/エデンの海》(1976)、和佐久田修拍攝的《野菊之墓/野菊の墓》(1977)電影,不過這幾部電影在票房上都不太理想。
電影《伊甸園之海》(1976)劇照,山口百惠和南條豐
電影《野菊之墓》(1977)劇照,山口百惠和佐久田修對于和山口百惠出現在公眾面前的搭檔,當時經紀公司另有安排。
結果這一決定遭到了粉絲們的強烈反對。
山口百惠和豐川誕從1977年開始,除了和她合作拍攝電視劇,我每年還會和她拍攝兩部電影。
當時我和她拍攝的電影都是翻拍之前的作品,這讓我從心里開始有些抵觸,我更希望能嘗試 「創作全新內容的電影」。
我和她合作拍攝的首部原創電影《鳶之戀/ふりむけば愛》(1978)之后,我開始挑戰現代題材的電影,算是進行了一些嘗試。
但演員這行是一個很被動的職業,因為必須靠別人邀請才能有戲拍。
外界評價和人氣一樣,即便掙扎也無濟于事,最終只能順其自然。
當時我很不喜歡文藝作品,因為這是我的工作,自然無法拒絕,現在卻喜歡上了拍文藝作品,可卻沒人找我拍了。
有次大林宣彥(1938-2020)導演說 :「那個時代的文藝作品格調不凡」,我一回想,覺得確實如此,以前的電影很穩重,與文藝領域的精神高度契合。
【真到了窮途末路,把房子和地賣了】
「赤色系列」最終作是《血之死線/赤い死線》(1980)。該作品于1980年11月播出,5天后便是我和她的結婚典禮。
在這個圈子里,僅憑自己想繼續做下去是行不通的。實際上,自從結婚后,我的工作邀約直線下降。
電影《野獸們的熟睡/獣たちの熱い眠り》(1981)劇照,三浦友和當然,也并非完全沒有工作,但少得可憐。
例如,相米慎二(1948-2001)執導的電影《台風俱樂部/台風クラブ》(1985),我在電影中飾演了一位打破以往形象的不負責任的教師,這部電影對如今的我有著重要影響。
電影《台風俱樂部》(1985)劇照然而,與20多歲超級忙碌時期相比,這種落差實在太大了。
像那樣拍片很少的時候大概持續了10年左右吧。
但說真的,不是我逞強,當時的我并沒有覺得很苦,因為總有一份精氣神在支撐著自己。
演員這份工作,該怎樣就怎樣,人氣高時和不高時,日子其實沒太大差別。
孩子生了兩個,現在的說法就是當個「奶爸」挺開心的。
雖說那時候的房貸要還,不工作肯定不行,但要是真到了窮途末路,大不了把房子和地賣了就是。
要是我老婆說想重回娛樂圈,我也攔不住,但這事兒壓根兒就沒出現過。
到了40歲,之前說看了《台風俱樂部》很受感動的那些年輕導演們,開始跟我說「就按你在那部劇里演老師那個感覺來」。
一家四口一部戲的成功能帶動下一部戲的邀約,慢慢地,工作機會又一點點多了起來。
從這個意義上說,《台風俱樂部》確實對我而言是個重要的轉折點。
不過呢,當時相米慎二導演最初找的并不是我,頭號人選拒絕拍這部電影,我這才頂替了上去。
現在想想,要是那人接演了呢?這行啊,真是講究緣分和運氣。我現在是深有感觸。
【希望80歲還能有人找我拍戲】
我已經73歲了,想想現在還有影視方面的工作找自己,我自己覺得很幸福了,畢竟到這個年紀我還能給家里帶來收入。
如今收到的角色多是與我年齡相仿的正義之士,比如刑警等,或許是因為在我身上還殘留著二十啷當的正派形象。
三浦友和和北野武其實最難演的就是這類正義之士。
現實生活中哪有什麼毫無私心的正人君子,這樣的角色只會讓人覺得虛偽。
我雖能勝任懲惡揚善之類的角色,但演起來著實無趣。
我自己沒想過要演什麼理想的角色。對我來說,更期待的是今后會碰到什麼樣的角色。
演員畢竟是被動的,導演們還記著我,我就已經很感謝了。
我希望到80歲的時候還能有影視工作找上門來。
我能在這娛樂圈里工作這麼久,本身就是個奇跡。一路走來,靠的就是緣分和運氣。
我長子三浦祐太郎和次子三浦貴大雖然都進入了這行,但發展都馬馬虎虎,作為父親,我期望他們能碰上我這樣的機遇。